社长和社员们决定玩一个游戏,看谁先能抹消对方的存在。站在一方的是社长本人,另一方则是其余所有的人类和非人类们。这个游戏可不是闹着玩的。每代社长,都会在他的任期结束之前组织起这么一场游戏,这不仅是对他任内工作的总结,也是出于维护自己和组织威严的必要。
脆弱的人类,如果不是站在对自己有利的立场上,究竟能发挥出怎样的力量呢?
那么游戏就这么开始了。首先要澄清一点,社长是妄想文学社成员作品中共同出现的一个角色,他实际上不是真实存在的。作用是在社员们进行文学接龙时,充当结合部和吉祥物的角色。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文人相轻的缘故,社团始终没有选出正式的社长,仅有一个管理员还是副社长。对于社长这样高人气的角色,社员们倾注了大量的心血,为其增加了诸如备胎、憨厚、**丝等鲜活的特征,成为全体社员的共同偶像。
文学接龙的规则如下:1、设定只能使用一次,其后的接龙必须另起炉灶;2、社长可以不是主角,但必须出现至少一次;3、社长的设定不可改变。
在长期充满乐趣的创作中,社员们逐渐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虚构文学一定要回到现实,虚幻存在于人的内心,而如果连现实都成了虚幻,那么虚幻反而不存在了。另一派的观点则比较直接:虚构就是另一个世界的纪实文学。
在创作时间最近的一个故事里,社长打败了外星人和宇宙恶魔的袭击,拯救了全人类。但在逐渐接触宇宙真理的过程中,他对他所处世界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在飞往度假胜地伽马行星的途中,他对坐在飞船副驾上的、他美丽的女友说,“我其实知道,这个世界是一场幻觉,我处在一个永恒的阴谋中;因为情节的需要忙动跑西,在剧本的范围内挣扎拼搏,在安排好的镜头里改变命运。”他的女友说,“亲爱的你太累了,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就提前给你看好了。”女友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在社长面前打开。从里面发出的强光冲击着社长的大脑,使他忘记了自己所说过的话语。社长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前方是一片璀璨的星河,女友说,“看,伽马行星快要到了。”
在这个故事中“回到现实”派的理论占据了上风,这样,整个结尾就显得意犹未尽,充满复杂性;而“纪实文学”则反驳说,表面上看起来它好像是个发散性结局,但这其实剥夺了世界观的连贯性以及后续创作的可能性。须这么改;
女友不安地对社长说:“亲爱的,如果我们的宇宙就是一场幻觉,是造物者计算机里的程序,那么我们人类在这个世界中苦苦生存和进步,不断寻找自身的价值又有什么意义呢?”社长说,“虚幻的世界是由虚幻的砖和瓦搭建的,在这个世界里它们就是真实。人类有限的寿命使得超过这个时间跨度的事物对我们来说都是一场迷雾,可这又如何呢,它们同样对我们来说没有价值;我们的价值,就在于面前可以触碰到的一切。看,伽马行星快要到了。”
这么一改,感觉好多了。在长期的交流中两派时和时斗倒也其乐融融。这就是妄想游戏社的故事。
合上《妄想游戏社的故事》,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我是一名普通的大学生,在入学之初我就打算建立一个纯小说社团,但是因为找不到社员一直没法实现。于是我就想了一个办法,用我笔下的一些人物作为我的虚构社员。此话一出学生会登记处的妹子泪水就迸出来了,特批给我了一间废弃教室,走的时候还说“太可怜了……”
我一个人没法进行别的社团活动,只能一个劲的进行文学接龙。大致操作方法是:让一个人物写出一个故事,由另一个人物接龙下去(当然实际上都是我写,但我的人物设定都很完整,他们都有独立的性格和叙事方式)。由于虚构角色大部分不能在现实中找到参照,有些甚至完全离开了实际,所以由他们“写”出的作品显得十分奇特;我自己在看活动日志的时候都常常汗颜。
很多时候半夜我还在社团里待着,思考一个情节或推敲一个字句。忘记说了,我意外在废弃教室里发现的这台电脑,居然还能用,算是这个社团唯一的财产。
我自己的社团的情况就是这样。
春末夏初的时候突然有人申请加入社团,这让我感觉很意外,因为我没有发布任何征召广告,社团教室外甚至没有张贴社团名称。另外我发现,她跟我笔下的一个人物特别相似,几乎就是同一人的地步。现在想想,从那时开始我慢慢分不清楚真实和非真实了。
她安静地听我读完我的小说,在该哭时哭泣,在该笑时微笑。她看我拍摄的微电影,通篇都是我一个人的独白,可是仍然得到她的掌声。
在阴凉、昏暗的社团教室里,我感觉不到时光的流逝,也感觉不到这个世界上其他人的存在。我们就这里,安静地敲着键盘,笼罩在屏幕上莹莹的光中。
游戏结束了。因为很重要,重复一次:游戏结束了。
在这个回合里,社长明显压制住了社员们的进攻,但采用的方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一回来就吐血了。
所以说人生如戏,但入戏太深免不了会有副作用。社长通过这场游戏传递了两个信号,第一是正常的世界线也就是如此而已;第二是他快要光荣退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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